自2008年9月爆發金融風暴近兩年之后,全球經濟的風險是更低了呢,還是導致這場危機的原由依然盤桓未去?在由賓夕法尼亞大學勞德教育和研究國際中心(Pen Lauder CIBER)和桑坦德大學(Santander Universities)在沃頓商學院舉辦的題為《全球風險:新展望和機會》(Global Risk: New Perspectives and Opportunities)的研討會上,這些問題成了核心議題。與會者達成的共識是:盡管我們在設法應對切近的威脅,但是,不穩定的長期驅動因素依然相當活躍。
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的經濟學家魯里埃爾·魯比尼(Nouriel Roubini)認為,美國經濟面臨的主要風險包括“家庭部門的去杠桿化(deleveraging)(指減少使用金融杠桿,或通過拋售資產等方式降低負債、償還債務的操作。這個過程會造成大多數資產價格如股票、債券、房地產的下跌。——譯者注)、高企的失業率、房地產市場的二次衰退、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問題以及國會的僵局?!睂⑦@些問題留給未來,會導致債券市場的反叛。經濟高增長的發展中國家是風險的另一個源頭?!靶屡d市場在以極快的速度增長,”魯比尼表示,這些國家存在著經濟過熱的危險。
以下內容即為本次研討會報告的摘錄。
專家們逐漸達成的共識是,導致這場危機的潛在因素依然沒有消除。盡管我們在設法應對導致這場金融風暴的切近威脅,并力圖防范最具災難性的后果,但是,造成全球動蕩的長期驅動因素依然相當活躍。
事實上,這場危機加速了長期存在、會導致動蕩和混亂的某些趨勢的發展,其中包括: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其中的有些經濟體正在經受經濟過熱,從而,會遭受泡沫破裂之苦,“結果的出現會比我們想象得更快,”麻省理工學院斯隆商學院(MIT Sloan School of Management)教授黃亞生談到;這些趨勢還包括:正在改變的人口年齡結構;民族主義和保護主義蠢蠢欲動;富裕國家債臺高筑的政府在應對深層次經濟問題時能力有限;以及對稀缺自然資源和能源的競爭進一步加劇等?!拔覀兛梢钥隙ǖ氖?,引發這場危機的很多潛在原因實際上并沒有得到消除——這是不祥之兆?!奔又荽髮W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教授安·哈里森(Ann Harrison)談到。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簡稱IMF)研究部副主任斯梯恩·克雷森斯(Stijn Claessens)指出,政府干預措施大都是在以前的危機中見過的——“流動性支持、銀行資本重組,再加上和以前一樣的錯誤。如果我們盤查一下今天的實際情況,我們就必須承認,改革和重組還沒有取得預期的成果。”
沃頓商學院金融學教授理查德·賀林(Richard Herring)指出:“這股‘傳染病’的最初動力是巴黎銀行(Paribas)拒絕支付后,銀行喪失了彼此之間的信任。貿易金融在很大程度上要仰賴這種信任??晌覀儏s浪費了一年的時間試圖將危機解讀為流動性危機,對銀行來說,顯而易見的是,這是一場償付能力危機(solvency crisis)。所有的中央銀行都在向市場注入流動性,而不是在應對償付能力危機。”
“如果它們越來越關注短期而不是長期的未來,那么,整個歐洲都會采用具有破壞性的貼現率。”喬治梅森大學(George Mason University)公共財政學教授杰克·戈德斯通(Jack Goldstone)談到?!啊畺|亞虎’的經濟發展之所以很好,一個原因在于,它們很幸運,它們的領導者將國家的整體價值在全球排行榜上推向了比其自身實力和地位更高的位置。面對整個國家,我們的做法則是認為這可能是領導力的問題,或者可能是改變貼現率的問題。我們之所以一直在犯同樣的錯誤,是因為我們似乎還沒有一位一言九鼎的人說:‘這將是30年以后會發生的事情。’我們只有‘子孫后代到底為我做過什么呢?’的態度。”
“看看在民主國家和非民主國家之間是否存在明確的差異會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蔽鞅贝髮W(Northwestern University)社會學教授布魯斯·卡盧瑟斯(Bruce Carruthers)談到?!坝绕涫窃诳紤]到民主國家人口年齡的時候——年長的人要占用更多的資源,此外,他們在政治上也更有分量,這就意味著,在民主國家,制訂解決這個問題的政治方案會更棘手,而在不同的政治體制中,可能就沒有這么困難?!?/p>
克雷森斯指出,“在形勢開始變得更危險的時候,我們依然沒有足夠強健的機構遏制泡沫。我們沒有足夠完善的監管體制,用以掌控‘旋轉門’(意指個人通過在政府和企業之間游走,導致政府積極參與商界,并使商界對政府政策產生顯著的影響,進而破壞監督與制衡制度的現象。——譯者注)、分清責任并實施充分的監督。”
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教授哈羅德·詹姆斯(Harold James)也認為,導致危機的原因依然存在?!半m然房地產市場的問題不像以前那么嚴峻了,不過,窮人依然債務累累。只是這次是通過其他種類的債務表現出來的,比如,用以補償收入降低的信用卡債務等。”
詹姆斯談到,我們不應該抓住信用評級機構不放,而是應該取締它們?!俺粜庞迷u級機構是接下來的一個重要舉措?!币驗閺谋举|上來說,它們與發行人狼狽為奸,“這也是它們要取得某種地位——能對市場結果產生獨到重要影響的地位——的原因。”他談到。
“人們正在努力解決超大銀行和機構中的錯誤激勵問題,但是,這個問題無法很快得到解決。下一次金融危機很可能在‘方位’上稍有不同,對此,我們是不會感到意外的。沖擊不會恰好打擊同一個地方。”詹姆斯補充談到。
“只要出現全球經濟失衡,我們就會在大衰退中稍稍減少一些這種失衡,但并不會使其完全消除?!闭材匪拐劦??!斑@樣很好,因為如果試圖消除失衡,就會逆全球潮流而動——這種行為實際上會引發一場‘大蕭條’而不是一場經濟衰退。現在,全球失衡再次加劇,另外,我們還身處一個廉價貨幣助長大宗商品和資產價格新一輪暴漲的時代。所以,問題在于,我們依然生活在一個會爆發這些危機的世界中?!?/p>
華爾街一切照舊
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教授魯里埃爾·魯比尼認為,“華爾街的金融體系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雖然人們在討論《多德-弗蘭克法案》(Dodd-Frank)(即美國2010年實施的法規《華爾街改革與消費者保護法案》(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可是,我們真的改變薪酬制度了嗎?我們解決公司治理問題了嗎?我們分拆商業銀行、風險更高的‘影子銀行’和投資銀行了嗎?沒有。所以,一切照舊?!?/p>
魯比尼談到,美國存在著復蘇乏力的風險?!叭绻膊块T去杠桿化、提高稅收、減少轉移支付并削減開支,那么,這些舉措就會引發家庭部門的另一輪去杠桿化。此外,勞動力市場雖然得到了改善,但是,失業率依然處在很高的水平?!?/p>
大部分與會者都認為,剛剛開始的經濟復蘇會受到華爾街回到“一切照舊”狀態的威脅,高管的薪酬鮮有改變,風險或許在更多地聚集,“大到不能倒”的問題也許愈演愈烈了,同時,“影子銀行”的問題依然盤桓不去。
主權債務
魯比尼談到,另一個需要密切注意的問題是發達經濟體的主權信用風險。“在接下來的兩到三年內,大多數發達經濟體的公共債務都會超過其國內生產總值?!彼劦??!八裕鳈嘈庞玫娘L險,降低預算赤字以及穩定公共債務的問題,并不只是歐元區外圍國家面臨的挑戰,它們也是發達經濟體將要面對的最大挑戰?!?/p>
魯比尼補充談到,有幾個因素是美國應該著重考慮的,其中包括“家庭部門的去杠桿化、高企的失業率、房地產市場的二次衰退、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問題以及國會的僵局等?!睂⑦@些問題留給未來,會導致債券市場的反叛。經濟高增長的發展中國家是風險的另一個源頭。“新興市場在以極快的速度增長?!濒敱饶岜硎荆@些國家存在著經濟過熱的危險?!霸诓捎镁o縮貨幣政策以及利用匯率控制通貨膨脹方面,它們一直行動遲緩,所以,通貨膨脹率現在在不斷上漲。在它們中間,很多國家的‘消費籃子’(consumption basket)有三分之二是能源、食品和運輸。所以,它們需要在為了政治理由而在保持高增長與控制通貨膨脹之間達成平衡?!?/p>
歐元區外圍的國家,面對的不只是公共債務一個問題,魯比尼談到?!昂芏鄧业慕鹑谙到y都陷入了困境,尤其是房地產泡沫已經破裂的國家。它們需要清理銀行,可能還需要重組債務、處理不良資產。這些國家一直出口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品,現在則被中國、中歐國家和其他新興市場剝奪了市場份額。工資的上漲速度超過了生產率的提高速度。經常項目逆差不斷擴大,它們面臨的致命一擊就是本國貨幣對歐元的大幅升值。它們怎么恢復競爭優勢和經濟增長呢?盡管歐元區崩潰的風險現在比一年前已經大大降低,不過,要解決這些長期存在的根本性問題依然還需要數年的時間。”
最佳解決方案可能并不是人們最認可的方案,魯比尼補充談到?!斑@場危機肇始于私營部門的過多債務;而私營部門債務的社會化隨后則引發了公共債務問題。有些國家深陷這種債務的困境,而這類債務卻喪失了進入市場的資格?,F在,我們有了‘超級主權機構’(super-sovereigns)來救助主權債務了,比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洲中央銀行(European Central Bank,ECB)就是其中的兩家。所以,我們還在拖延:拖延私人債務、公共債務以及‘超國家債務’(supranational debt)的問題?,F在,即使來自月球或者火星的人也救助不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洲中央銀行等機構了?!?/p>
魯比尼談到,從根本上來說,我們有四個選擇:“第一是增大分母——也就是取得足夠的經濟增長。但是,如此之多的私人債務和公共債務,會導致經濟增長的緩慢,所以,這種方式無法讓我們擺脫債務問題。第二種選擇是更多地積蓄。但是,如果突然之間每個人都消費更少、儲蓄更多,那么需求就會降低,產出也會隨之減少,從而,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便會再度提高。第三種選擇是通貨膨脹——但是,這種選擇會導致間接破壞?,F實可行的第四種解決方案是債務重組。我們還不想這么干,但是,在某些情況下,這個選擇可能是必不可少同時也無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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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沃頓知識在線 編輯:崔旭燕)